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撂荒地
时间: 2019-04-26 08:34:18    来源: 黑龙江日报

耕地。

  哈尔滨市双城区农丰满族锡伯族镇正白旗五屯西南方向四华里左右,老宋家坟茔地旁的林子边,有一块闲置的不圆不方的地,大约三亩多。这里百草旺盛,野花娇艳,有野兔、野鸭、山鸟、蝴蝶、蝈蝈、蛐蛐……这块地没人管没人问,时间一长,被称为撂荒地。

  撂荒地旁边还有一个自然形成的水坑,坑水连接着金兀术运粮河,冬天冻,春天化,循环往复。白老大说那年夏天前儿,他去四屯表姐家吃鱼,抄近道走到撂荒地这疙瘩,眼睁睁看见一头狼在沟旁喝水,给他吓完了,悄悄地在撂荒地里蹲着,大气不敢喘,蹲老半天了才敢露头,站起来猫腰一看,狼不知上哪儿了,他鱼也不吃了,撒腿就往家跑。一连好几年,除了老宋家的人去给先人上坟,很少有人敢去撂荒地。

  那一年,我去五屯老舅家,看见老宋头在村头老榆树下,坐在两块大半截坯头上,面前放着一个固定好的木头架子,架子上拴着几条宽宽窄窄熟好的牛皮,看上去挺柔软。旁边好几个人看热闹,原来老宋头在搓鞭子。三股牛皮在他手里麻利地搓来搓去,像面条一样任意变换,或拧劲儿或抻抻拽拽,一根牛皮鞭子很快就有了模样。

  老宋头六十来岁,没有几根白发,五官端正,一看挺富态。大伙说老宋头长得年轻,跟四五十岁似的,都是他心态好老是乐呵呵地,不知道愁,年轻啊!老宋头左耳旁长个肉瘤,相学书上称“福寿柱”,老百姓叫“拴马桩”,老田头用食指扒拉一下“拴马桩”:“我说老伙计,你这个玩意要是长在那个耳朵上,更妥了,保准大富大贵!”老宋头说:“你别管长在哪个耳朵上,你长一个我看看?”俩人三聊两聊就唠到了撂荒地。

  那片撂荒地撂了好几十年荒。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,粮食奇缺,老宋头正当壮年,他灵机一动,求祖宗保佑,向撂荒地要粮食。由于撂荒地土质好,占的位置得天独厚,旱年不缺水,涝年能排水,当年种的庄稼就获得了好收成,他给全屯子家家户户接济了一些粮食。老宋头家是祖传制作鞭子的,早年他爷爷在兵荒马乱的年头,靠卖鞭子养家糊口;他爹专门给大财主员外家制作鞭子,维持一家生计;他制作鞭子赚几个零花钱,贴补家用。这回他给生产队制作一批鞭子,队里派老板子帮他开垦了撂荒地。

  “多亏这块撂荒地了,要是没有这块撂荒地,俺全家该喝西北风了,全屯子老老少少不知道会啥样呢!”老宋头常常感念着撂荒地。三年自然灾害过后,撂荒地划归集体所有,属于生产队的地了。老宋头和生产队长商量,撂荒地归队里管俺没意见,俺和社员挣一样的工分,把良心放正,管保能给撂荒地侍候好,比别的地打粮多。队长一听,老宋头对撂荒地和对自己的眼珠一样,笑着同意了。

  转眼之间就是二十年,老宋头在撂荒地里劳作二十年。包产到户的那年,老宋头说,其它的地我就不要了,撂荒地归我就中,少分点地俺也乐意。老宋头一手拿着自己制作的鞭子,一手扶犁,亲切的“喔、喔”吆喝牛,舍不得给牛一鞭子。老宋头赤脚踩着刚刚翻起的暄腾腾的黑土,兴奋得心里开了花。犁完最后一垄地,他斜躺在地头的土堆上,闭上眼睛,美美地晒太阳。准确地说,那土堆叫末子堆,是从地里拾掇的,准备运回家垫牛圈积肥。这个节骨眼,老耿头蹑手蹑脚走来,拿一根柔软的草棍儿,在老宋头闭着的眼睛上轻轻蠕动,老宋头拨棱一下坐起来了,他一边笑一边骂着老耿头。老哥俩唠起了嗑:“俺这撂荒地的土,黑得坐实,种啥收啥,苞米、高粱、谷子、糜子、麦子、土豆、白菜、萝卜……你说吧,没有不收的。”老宋头一唠撂荒地就精神抖擞:“命中注定撂荒地是俺们老宋家的,俺爹说祖坟和撂荒地连着,是俺爷爷花钱买的地。有生产队的时候,撂荒地也是俺伺候,这咱分地了,撂荒地又归老宋家了,俺的心安生了。”老耿头听老宋头说的在理,叼着烟斗的嘴边吧嗒边点头。老宋头又说:“俺就是这号土命,一辈子离不开土,撂荒地对老宋家有大恩大德啊!”说来奇怪,撂荒地的土不黏糊,打粮多,不沾身,坐地上站起来,一拍就掉。

  老宋头还在侍候他的撂荒地。“说实在的,撂荒地真养人啊!”不论生人熟人,老宋头和人家唠嗑时,常常这样开头。老宋头有一儿一女,在城里都有好营生,儿女多次哀求老宋头进城享享清福,都被他拒绝了。老宋头说闹闹吵吵的城里他待不了,他受不了城里那车水马龙的喧嚣,嫌闹。

  “俺这辈子离不了撂荒地。”老宋头告诉儿女,说他进城不是享福,是活遭罪。老宋头说等他死的那天,让儿女给他埋进撂荒地里,就是对他的孝顺。制作鞭子是老宋头的营生,眷恋撂荒地才是他的根本。(金恒宝)

责任编辑: 李成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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